民国才女凌叔华,泰戈尔夸赞她比林徽因有过之而无不及
提起凌叔华,人们想得更多的是她身上的香艳情事。事实上,凌叔华出身豪门书香官宦之家,才貌双全,气质高雅,令人钦羡。在文人画和文学领域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足迹,是名副其实的大才女,而她的情感经历也被人津津乐道,尤以嘲笑讥讽、八卦好事的居多。拙文也是在看了很多资料后,以女性的角度分析凌叔华的才貌痴情,试图了解她,走近她,并无褒贬立场。
一、才
凌叔华1900年出生于北京,父亲是直隶布政使,相当于今天的北京市长。在妻妾成群的年代,她父亲有六个老婆。她的母亲是四姨太,生了四个女儿,凌叔华排行第三,而在父亲所有的孩子中,她排行第十。“小十”在这个大家庭中与她的母亲一样,恬静、温和、隐忍、不露锋芒、善解人意。其父精于词章、酷爱绘画,喜欢结交文人墨客、丹青画家,真正是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。
这种家庭生活环境,使她从小便受到文学艺术的陶冶,幼年时,她的老师有慈禧太后宠爱的画师缪素筠,有精通七国语言的一代怪杰辜鸿铭,有山水兰竹画家王竹林,女画家郝漱玉等,自小就打牢了绘画、古典诗词和英文根基。她是画坛高手,所作的山水花卉曾被波城和印城博物馆购买保存。1968年英国大英艺术协会也曾借出在法国展出的文人画在伦敦展出。
她在文学方面更是强大,是民国时期读者们心中的伟大作家,和苏雪林、冰心、丁玲、冯沅君齐名,并称为中国五大女作家。她曾被泰戈尔夸赞“比林徽因“有过之而不及”的才女。”大才子徐志摩也曾称赞她是中国的“曼斯菲尔德”。她是文学界大文豪们眼中的“生活于梦幻的诗人。”
1924年发表短篇小说处女作《女儿身世太凄凉》。1925年1月10日,凌叔华发表了奠定她在文坛上的地位的成名之作《酒后》,之后佳作不断见诸于当时的著名刊物。凌叔华的画犹如她的人,许多人评论凌才女时总说她人淡如菊、秀韵天成、温婉如春。凌叔华的文学作品涉及小说、散文、剧作。有人赞美她“以一只善于调理丹青的手,调理她需要的文字的分量,将平凡的,甚至有点俗劣的材料,提炼成无瑕的美玉。”
她出身名门闺秀,外表看起来斯文、隐忍,实际上她的内心却激荡如火,不仅表现在她惊世骇俗的出轨上,这种潜在的性格或心理在她的作品中也时有呈现。比如她的成名小说《酒后》中,细腻地描写一位美丽少妇的内心活动,在丈夫的朋友吃醉酒睡在她家之后,产生了想去吻他的强烈愿望,因为她一直倾慕他的才华与风度,要求丈夫答应她,只要一秒钟就可以了。丈夫先是不能接受,但他是个君子,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,最后还是允许妻子去吻醉中的朋友。当她走到这位朋友身边时,在最后一秒她的理智战胜了感情,她失去了吻他的勇气。
凌叔华在作品中的这种大胆狂放是不是现在所说的“闷骚”呢?
陈西滢与凌叔华
二、貌
才女被后人记住,不仅仅靠才,美貌或许占有更重要的分量。凌叔华的美并不是十分扎眼,不够艳丽,比不上林徽因的清新脱俗,比不上陆小曼的娇俏纯净。她的美是一种秀气温婉、落落大方。她的眼神清澈、沉思、善解人意,同时还有一点迷离、恍惚,呈现出一种梦幻的气质,这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。加上她出众的才华,显赫的家世,以及本人不争强好胜、温婉大气的性格和气韵,凌叔华是当时最理想的“国民媳妇”,当时中国文坛有一句趣话:“嫁君要选梁实秋,娶妻先看凌叔华”。徐志摩的父亲就把凌叔华看成是最佳儿媳妇的人选。
陆小曼
大家闺秀凌叔华在风华正茂的24岁时,主持了一场规格巨高的大party。泰戈尔访华,很多人都知道是徐志摩和林徽因双双迎接,然而接上后到哪里来个欢迎宴呢?中国人习惯的吃吃喝喝太俗,想来想去,party定在凌叔华的书房,凌叔华准备了精美的鲜花饼、杏仁茶招待客人,高雅不俗。泰戈尔来到中国,多人文人在他面前都是谨慎有加、畏畏缩缩,凌叔华却大胆调皮,第一句话就“责难”泰戈尔:“今天我们办的是绘画party,敢问阁下会画画吗?”泰戈尔当即在准备好的扇面上挥毫作画,留下几幅墨宝。凌叔华的热情、大方给泰戈尔留下了极好的印象,那一年林徽因20岁,相比之下,凌叔华更加端庄大方、风情万种,加上是自己的主场,虽然林徽因风华绝代,但那个party上其风头始终超不过凌叔华,泰戈尔夸赞凌叔华比林徽因“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
林徽因
三、情
凌叔华是风情万种,又是大胆主动的。1921年,21岁的凌叔华考进燕京大学。有门功课“新文学”,讲课老师是周家二先生周作人。凌叔华给他写了一封信,“这几年来,我立定主意做一个将来的女作家。我大着胆,请问先生,肯收我作一个学生不?中国女作家也太少了”。多么率真、勇敢而又充满自信的一个妙龄女子!她大胆又有分寸,因此初见文学泰斗泰戈尔也敢放马过去调皮地挑衅。事实证明,这种效果好极了,不得不佩服凌叔华的八面玲珑、长袖善舞。这就是现在所说的“高情商”吧?
在凌叔华24岁欢迎泰戈尔的party上,她与徐志摩、林徽因都是重要人物,此前林徽因已情定梁思成,徐志摩在失恋之余经常向凌叔华倾诉,两人半年通信六七十封,但是徐志摩从没向凌叔华表露过什么,不是他含蓄,他向来是浓烈激情的,而是他对凌叔华确实是一种“友情之上、恋人未满”的感觉。相信凌叔华是爱徐志摩的,虽然她一生不曾承认,但是她的女儿说她临终前念叨的名字是徐志摩,这个人在她心里藏了六七十年。至于为什么勇敢大胆的凌叔华始终没有向徐志摩表白,估计是怕捅破那层窗户纸连朋友也不好做,也许这也是爱到深处的一种智慧处理方式。
泰戈尔访华
在那个party上,凌叔华初识陈西滢。陈西滢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有印象,他就是鲁迅笔下的“丧家的资本金的乏走狗”。鲁迅骂人的水平太高了,骂陈西滢是走狗,还是丧家的,资本家的,还是乏的。然而掸去历史的烟尘,剔除掉个人恩怨,陈西滢应该以他本身的面貌被我们认知,他是留英博士,当时是北大的教授,一身才艺不输徐志摩。相比于徐志摩的光芒四射,陈西滢学识渊博却内敛沉静,敦厚寡言。
或许凌叔华知道徐志摩这样的大众情人自己无法驾驭,或许觉得徐志摩始终对自己不是爱情,彼时的徐志摩已经狂热地爱上了陆小曼。陈西滢却是一个合适的丈夫人选。当然,那个party上美丽与才情怒放的凌叔华早已映在了陈西滢的心头。那一次party,她清秀的面容、绝佳的口才、纤细的身姿,穿梭于名流之间,简直是倾倒众生,特别是陈西滢。
陈西滢、鲁迅
两人后面的进展却是凌叔华在主动布控,她邀请陈西滢去她那喝茶,他去了,一迈进大宅门,前院,二院,三院,后院,东厢房,西厢房,院套院,屋连屋,门房带路,老妈子迎接,丫鬟通报,才被告知“小姐在里面”,好比进了一趟大观园。看这凌叔华多么会调情!
这两位才子佳人,都喜爱文学、绘画,都精通外语,陈西滢又是留欧归来的博士,两人自是有很多共同话题。凌叔华是个善解人意,又会调节气氛的高手,再加上她迷离、恍惚、梦幻的气质,这让本就衷情于她的陈西滢情网深陷,更何况陈西滢那么欣赏她的才华,两个人很快就情投意合。凌叔华的父亲对陈西滢满意至极,很快就为他们操办婚事,用28间房子做陪嫁。因此后面鲁迅骂陈西滢时还说他“娶了有钱的女人。”
现在看来,凌叔华与陈西滢是闪婚闪恋,这桩婚姻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那么般配。凌叔华婚后,和老公过了一段波澜不惊的安静日子。一到1929年,陈西滢应聘去武汉大学任文学院院长之后,他们的婚姻有点像晴空万里的长空,开始阴云密布,越积越厚,最后遭遇到了狂风暴雨一样的险情。
四、痴
婚后的陈西滢忙于各种事务,再加上他本身沉静木讷的性格,两人之间说的闲话越来越少。他们两人互相独立,相敬如宾,日子过得平静如水。作为文人的他们都爱写作,但他们写出的文章未经发表前互相保密,两人各有各的书房,各有各的生活空间。渐渐地,凌叔华在悠然娴雅的生活之余也许会有些许的沉闷乏味。
其实,无论是多么高层次的男女,只要是相爱的,就总有说不完的废话、闲话,哪怕说的话再无聊,也想与ta一直交流。哪怕ta调侃、批评、嗔怪,也能独自品味出丝丝甜蜜。和ta交流心中始终有温情流淌,仿佛少男少女在体验初恋。但是陈西滢和凌叔华的婚姻生活却出现了可怕的静寂,陈西滢没有觉察,凌叔华心里已暗生空洞,这就是人们时常感叹的那句话吧?婚姻的疲乏经不起岁月的伤。
在凌叔华35岁那一年,她平静的婚姻生活被一个年轻英国诗人朱利安的到来而打乱。也许很多人的一生都会遇到一个自己的“生死劫”,比如花千骨是白子画的生死劫。这位集才情、激情与帅气的诗人朱利安当时才27岁,被陈西滢聘到武汉大学任教,签约三年。朱利安很有来头,他的姑姑是英国著名女作家弗吉尼亚·伍尔夫,他的母亲凡尼莎·贝尔则是一位知名画家,他艺术家的因子也是来自家族遗传。
英俊活泼的朱利安成为陈西滢的部下,凌叔华的同事后,内心浪漫的凌叔华与朱利安因为彼此都喜爱文学、热爱绘画,视艺术为生命,自然交往很多。一来二往,朱利安就狂热地爱上了凌叔华,并且热烈地追求她。凌叔华更加狂热地痴恋着朱利安,为取悦他开始烫头、化妆。朱利安一直保持给母亲写长信的习惯,喜欢在信里坦陈生活中的一切,包括他与女人之间的隐私。他爱上聪明、可爱而并不特别美丽的院长夫人之后,就一一告诉了母亲,在给母亲的心中,他充满诗意地写道:“她是我所见过的最迷人的尤物,也是我知道的唯一可能成为您的儿媳妇的女人。”又对母亲说,“她说,过去没有爱过。”后来,还留下一首诗:“只是当时已惘然/我的爱人在她那冰冷的被窝里入睡/窗外的风将窗帘卷起层层波浪/她的脑海里追逐起种种幻影/哪儿才有上天的恩惠,美丽的生活。”里边的“爱人”、“她”就是凌叔华。
朱利安
但是,风流倜傥的朱利安女友实在太多了,在写给母亲的信中只要提到女朋友,用的都是编号,凌叔华是他的第11个女友,编号是K。很多年后,女作家虹影的小说《K》即以他们之间的三角恋爱为主线,因书中过于渲染了男女情爱之事而被凌叔华的女儿告上法庭,最后以虹影败诉而告终。
在朱利安的持续疯狂追逐之下,外表贤淑实则内心狂野的凌叔华很快成为爱情的俘虏。这两人一个出于猎奇,一个出于寂寞,在情感出轨的路上一路狂奔,他们本人也对这段感情发展的速度之快惊讶不已。
我有个学生结过三次婚,第三任妻子小他二十多岁,每次聚会时同学们都调侃他,表露出些许羡慕,更多的是嘲讽,而他特别真诚、眼含泪花地对我说:“老师,我的每段情都是投入了我的全部!”我相信他的每段情都是完全投入的,因此我也相信,朱利安与凌叔华也是真心相爱的。尤其是凌叔华,在她青春即将逝去的35岁又一次遇到了一位激情的诗人,婚姻的疲倦感被一扫而光,心中燃起熊熊烈火。
凌叔华、陈西滢与同事朋友
凌叔华疯狂痴恋朱利安 ,释放着内心深处火一般的激情与浪漫情怀。当她知道朱利安有众多女友、情妇,凌叔华不顾自己名门闺秀、院长夫人的身份,经常身揣老鼠药,以死威胁。爱到这种程度,是有多么疯狂?这和一般的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何区别?或许爱到深处都是一样吧?眼里只有那个爱着的ta,别的一切,荣誉、地位、身份、舆论、脸面、亲情……统统抛诸脑后。凌叔华多次表示要和朱利安结为正式夫妻,并多次表明自己“找不到回去的路。”这就是说,从情感上她已经找不到回到丈夫身边的路。
从1935年10月,到1937年1月,凌叔华和小她8岁的朱丽安整整进行了长达16月的姐弟恋。妻子红杏出墙,虽然早就沸沸扬扬,最后知道的才是那个可怜的丈夫。有一次,凌叔华与朱利安终于被陈西滢抓了现行。陈西滢怕是气的肝胆欲裂,但却表现出真正的君子风范,把那个插足者撵出门之后,压制住满肚子怒火,没做任何声张,只是关好房门,向凌叔华提出三点要求,一,离婚。二,不离婚,分居。三,与朱利安断绝来往。考虑到朱利安的花心与陈西滢的大度,凌叔华选择了三。
朱利安被辞退回国,陈西滢要求朱利安永不再见凌叔华。然而朱利安改变回国的路径,在广州逗留,还是等到了前去私会的凌叔华。我们可以谴责朱利安背信弃义,不是正人君子,我们可以鄙视凌叔华的水性杨花、不知廉耻,但也更加证明了这两人是真心相爱的。在错误的时刻遇到对的人是不是错爱呢?爱的对错,或许我们真的不好去评判。
朱利安不仅是浪漫多情的诗人,他身上也洋溢着狂热的爱国主义。回国后的朱利安去西班牙参战,死在了战场,年仅29岁,这一年凌叔华37岁。据说,临终前,朱利安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,“我一生渴望两件事——有个美丽情妇,上战场,我都做到了。”
中晚年的凌叔华
重回婚姻的凌叔华与陈西滢实际上多年来保持着分居的状态,但对外,他们依然扮演者一对恩爱夫妻。朱利安死后,凌叔华与朱利安的母亲和姑姑长期通信,共同回忆、缅怀朱利安,在朱利安那个伟大的作家姑姑和有名的画家母亲的帮助下,凌叔华的文学、绘画作品的风格都有明显的改变和提高,也逐渐在国外陆续出版、展出,蜚声海外。1946年开始,凌叔华、陈西滢夫妇长期定居欧洲,他们的名声在国内逐渐湮灭。
晚年时,他们的女儿陈小滢问父亲为何没有和母亲离婚,陈西滢幽幽地说,在那个年代,离婚对女人来说是件声名狼藉的事情。陈西滢虽与凌叔华分居多年,他始终是深爱她的,爱她的才华,她的一切,这是他一辈子唯一的女人。